关于艺术和建筑的随想
建筑上分大建筑和小建筑,大建筑是建筑设计,小建筑就是室内装修。艺术家搞装修的可是不少。上世纪80年代新潮美术风起云涌,青年艺术家纷纷投身其中,虽然新潮美术深受西方现代艺术的影响,但青年人却是开了眼界,长了见识,尤其是有了现代艺术的经验,尽管还没有来得及实现现代艺术的中国方式。到90年代初,现代艺术退潮,经济却是迅速发展,尤其是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的转型,造成现代艺术的分流,曾经投身于现代艺术的艺术家一部分进入艺术市场,另一部分则进入经济领域,特别是在经济较为发达的地区,这些艺术家大多改行装修或广告。很难说现代艺术的经验究竟在多大程度上影响了这些青年人,但现代室内设计和广告设计需要现代艺术的经验却是不言自明的。现代艺术的经验有着两方面的意义,一个是现代社会的视觉经验,那种几何形的、平面的、构成的视觉关系;另一个是那种自由的、自我的表现。当一个艺术家步入设计领域的时候,他会把这些经验带入他的工作,更重要的是那种“无目的的合目的性”使他的工作真正成为艺术表现。艺术家来做建筑,在历史上并不少见,因为建筑与雕塑本来就是一体的,恰恰是现代主义破坏了这种整体性,艺术家在追求自我表现的时候也抛弃了建筑,而现代主义的建筑也把功能主义转换为现代美学。
像毕加索、马蒂斯那样的大师几乎涉足了视觉艺术的所有领域,却没有沾建筑的边(马蒂斯晚年还为教堂设计过壁画),康定斯基和蒙德里安则是以现代艺术的观念影响了现代设计,但他们本人却没有搞过建筑。现代艺术过分地追求自我表现,对于公共艺术是一个损失,以至于在1950年代的欧洲需要大型的纪念性雕塑的时候,要由建筑师来挽救现代艺术,最典型的例子就是50年代的“无名政治犯纪念碑”大奖赛,主要获奖者都是建筑师出身的雕塑家。建筑不可能改变雕塑本身的规则,但当架上雕塑本身无力实现纪念性雕塑的观念转换时,一种外力的冲击是不可避免的。事实上,建筑也是面临同样的问题。绘画和雕塑也不可能改变建筑的规则,当建筑变得平庸的时候,只怕也要外力的冲击。“贺兰山房”就是这样一种外力,它确实带来一种新鲜感。它使我们看到了一种有活力的建筑,什么叫有活力呢?就是一种有想象力、有创造性、有个性、不默守陈规的东西。在我们的环境中,我们对建筑早已失去了感觉。到处都是那些火柴盒式的楼房,那些耀武扬威的写字楼,俗不可耐的花园别墅;甚至在农村,除了穷得不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保留着“明清古村落”外,到处都是钢筋混凝土的“现代化小城镇”了。建筑本来就在艺术的边缘,即使这点艺术也被技术和功能所掩盖。
艺术上的学院派还只是死守艺术的成规,在我们的建筑上只怕早就没有艺术了。对于很多设计师来说,建筑就是盖房子,而且是别人怎么盖他们就怎么盖。由艺术家来盖房子,尤其是画家来设计建筑,实在是一个很有创意的想法,因为这些画家会把房子作为艺术来做,给没有艺术的房子带来艺术。当然这些画家不是一般的画家,就像前面提到的艺术家做装修一样,总是要具备两个条件。其一,他们是前卫意识很强的艺术家,有强烈的创造欲望和批判精神,不甘平庸,才可能突破规则的束缚。其二,他们有丰富的现代艺术的经验,这样的观念会带到建筑的设计中来,他们有自己的空间意识、构成意识。他们考虑得更多的是创新,一种与众不同的表现,以及自我生命的投射。建筑的规则被破坏了,我们说的是平庸的建筑,样式化的现代主义和平庸的仿古。但不等于说画家或雕塑家都能从事建筑的设计,没有创造性的、默守常规则的学院艺术是不可能有这种创造性的,让他们来设计房子就会遵循已有的规矩,就像他们在绘画和雕塑上寸步不离学院的规则一样。话又说回来,“贺兰山房”的设计很像放大的雕塑或装置,这些艺术家把现代艺术或当代艺术的经验带到了设计中。艺术毕竟不能改变建筑本身的规则,尤其是那些工程上的问题,但这些艺术家是以想象的空间超越建筑的空间。建筑可能还会平庸下去,但西方的当代建筑已经为我们提供了很多的参照,如果建筑师真正有了那样的意识,可能就不再会有机会让艺术家来设计“贺兰山房”了。
编辑:xuan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