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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王朝的背影
余秋雨与避暑山庄的缘分应该追溯到20年前,当时的避暑山庄虽然闻名史册,但久为禁苑,又地处塞外,历来光顾的人不多,20年前,虽然已经有了一些旅游者,但也还不多,稍稍变得有点热闹。余秋雨当年的住所正在避暑山庄背后,是一个部队招待所,简单而干净。回忆起来:“刚到那天的薄暮时分,我一个人走出住所大门,对着眼前黑黝黝的山岭发呆。查过地图,知道这山岭就是避暑山庄北部的最后屏障,就像一张罗圈椅的椅背。在这张罗圈椅上,休息过一个疲惫的王朝。奇怪的是,整个中华版图都已归属了这个王朝,为什么还要把这张休息的罗圈椅放到长城之外呢?清代的帝王们在这张椅子上面南而坐的时候在想一些什么呢?想着的时候,月亮升起来了,眼前的山壁显得更加巍然怆然。北京的故宫把几个不同的朝代混杂在一起,谁的形象也看不真切,而在这里,远远的,静静的,纯纯的,悄悄地,躲开了中原王气,藏下了一个不羼杂的清代。”
因为这种好奇,避暑山庄对于余秋雨,更是产生了一种巨大的诱惑,匆匆讲完几次课后,便一头埋到了山庄里边。因为感触很深,余秋雨写下了《一个王朝的背影》。他写道:“山庄很大,本来觉得北京的颐和园已经大得令人咋舌,它竟比颐和园还大整整一倍,据说装下八九个北海公园是没有问题的。我想不出国内还有哪个古典园林能望其项背。山庄外面还有一圈被称之为‘外八庙’的寺庙群,这暂不去说它,光说山庄里面,除了前半部有层层叠叠的宫殿外,主要是开阔的湖区、平原区和山区。尤其是山区,几乎占了整个山庄的八成左右,这让游惯了别的园林的人很不习惯。园林是用来休闲的,何况是皇家园林大多追求方便平适,有的也会堆几座小山装点一下,哪有像这儿的,硬是圈进莽莽苍苍一大片真正的山岭来消遣?这个格局,包含着一种需要我们抬头仰望、低头思索的审美观念和人生观念。”
因为这篇文章,余秋雨感到承德与自己有了血肉关系,承德似乎也就成了自己的城市,他开玩笑地说:“如果有人说承德不好我就会生气了。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由于文章的因缘,就会和这个地方建立关系,哪怕是很遥远的和我们国家没有关系的地方。我去过很多地方,中东一些比较危险的地方也去过,我的妻子现在看到电视里我去过的哪些地方打仗或者是小孩流离失所,就觉得这个地方与我有关,我去过,她就会掉眼泪,这都是很遥远的地方,更不用说承德这种和我们历史文化密切相关的自己的城市、自己的地方。所以对我来说,承德是我的城市,承德是我的地方,即使我不来,我心中老是在想着承德。如果有机会,我准备下次带我的妻子再来一次。”
康熙心中的长城
虽然余秋雨曾经在《都江堰》中写过:“我以为,中国历史上最激动人心的工程不是长城,而是都江堰。”但是,对于长城,他还是怀着感情。他建议承德市在做避暑山庄文章的时候,同时要了解它的背景,并且他还希望承德市能够引导游客到坝上看长城,看木兰围场,甚至看看红山文化的遗址。
余秋雨说:“康熙当年经常骑着马,在中国北方山林草泽间徘徊,寻找着自己生命和事业的依托点。他每次经过长城,对着多年失修,已经破败,受到过历代帝王切切关心的城墙,想了很多。他思考的结果可以从1691年他的一份上谕中看出个大概。那年五月,古北口总兵官蔡元向朝廷提出,他所管辖的那一带长城‘倾塌甚多,请行修筑’,康熙竟然完全不同意,他的上谕是:明末我太祖统大兵长驱直入,诸路瓦解,皆莫能当。可见守国之道,惟在修得民心。民心悦则邦本得,而边境自固,所谓‘众志成城’者是也。”余秋雨认为,这番话说得实在是很有道理。他对埋在我们民族心底的“长城情结”一直不敢恭维,读了康熙这段话,简直像是找到了一个远年知音。由于康熙这样说,清代成了中国古代基本上不修长城的一个朝代,对此他也觉得不无痛快。不过,余秋雨也表示今天从保护文物的意义上修理长城是完全另外一回事了,只要不把长城永远作为中华文明的最高象征就好。
康熙希望能筑起一座无形的长城。余秋雨说:“‘修得安民’云云说得过于堂皇而蹈空,实际上他有硬的一手和软的一手。硬的一手是在长城外设立‘木兰围场’;软的一手是与北方边疆的各少数民族建立起一种常来常往的友好关系,这也就需要有热河行宫和它周围的寺庙群了。总之,软硬两手最后都汇集到这一座行宫、这一个山庄里来了,说是避暑,说是休息,意义却又远远不止于此。把复杂的政治目的和军事意义转化为一片幽静闲适的园林,一圈香火缭绕的寺庙,这不能不说是康熙的大本事。”对于余秋雨来说,眼前又是道道地地的园林和寺庙,道道地地的休息和祈祷,军事和政治,就这样被消解得那样烟水葱茏、慈眉善目,如果不是那些石碑提醒,甚至连可以疑惑的痕迹都找不到。
避暑山庄是康熙的“长城”,与蜿蜒千里的秦始皇长城相比,哪个更高明些呢?余秋雨表示,我国已经实实在在走到了一个非常大的生态文化的所在地,每天都能遇到生态文化的命题、地球老化的问题、温室效应的问题,既然康熙皇帝能让文武百官从北京来看看更辽阔的北方的天空、蓝天和草地,那么避暑山庄现在该如何吸引北京的游客来承德呢?
最后,余秋雨说:“我们已经从文本文化大跨步地走向传播文化和生态文化,在这个意义上,避暑山庄也要从农耕文化里走出来,因为它本来就不是农耕文化,是山水文化,所以新时代的人更愿意把景观当成书来读。因为我走的路比较多,很多人问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两者关系如何?对我来说,路就是书,不是两个完全独立的关系。随着人们在和平的日子里,有时间来来去去的旅游,所以景观性的文化存在将是下一波文化大繁荣非常重要热点,它可以让很多人从书房,从大学讲坛释放出来,让自己的生命和景观直接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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